曾经，安装一部固定电话对于许多深圳家庭而言是一件奢侈的事，不但要花上昂贵的初装费，还要排队等个一年半载，每次电话声响起，往往伴随着一连串忙不迭的脚步声，每一声“喂”的背后，都蕴含了人与人情感交互的无限向往。
深圳大学“网红打卡点”的公用电话。
公用电话机已经很少见了，在老旧小区偶尔会看到这么一部。
如今，不少家庭里已经寻不到固定电话的影子，抑或早已将其遗忘在角落，但在大多数企业、单位里，在一张办公桌上，固定电话的地位却不比电脑低，当那个依然单调而响亮的“铃铃铃”声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新商机正在来的路上。
在这个科技日新月异、通讯工具迭代升级的现代社会，人们还沉浸在没有体验多久的4G网络里，5G就要来了。几乎人手一部手机的深圳人，与固定电话仍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
那个年代，深圳人以拥有固定电话这一“奢侈品”为荣
到现在，20年过去了，市民洪先生依然记得自己来到深圳后安装的第一部固定电话7位数的号码。
这部电话，是那个年代里的“奢侈品”，也是缓解思乡之情的慰藉。
“当时的深圳，人多资源少。想要拥有一部固定电话，要么花大价钱，要么找熟人。”上世纪90年代，洪先生刚到深圳打拼，热切地想要在家安装一部固定电话。可在那个年代，装上一部个人固定电话，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当年深圳电话线路有限，有的距离太远，要拉1000多米线路，甚至横跨马路；有的是交换机容量已满，也就是说没有号了，要等待扩容后才能放号装机，所以在当年，为了安装固定电话，排队等几年都是有的。
除了等候，电话初装费也是摆在深圳人面前的另一道难题。1986年，个人固定电话的初装费被调整到1400元，而根据深圳市统计年鉴，当年深圳职工年人均工资收入不过2452元。也就是很多深圳人想要安装一部固定电话，得花上大半年的收入！洪先生当年是找了朋友帮忙才安上了电话，虽然做生意收入还算不错，但是为了安装这部电话，他还是前后花费了2000多元，等于两个月辛苦挣的钱了。
尽管如此，洪先生身边的朋友也都以拥有一部固定电话为荣，纷纷拉上了电话线。洪先生还听说，当时有人将自家的固定电话当作公用电话来供别人使用，想不到每天都有人排队打电话，还赚了不少钱。仅靠这么一部“公用电话”，就养活了一家人。
与洪先生同时期安装固定电话的深圳人，对于深大电话有限公司绝对不会陌生。1983年11月28日，深大电话有限公司在深圳正式挂牌成立。它是中国电信旗下第一家，也是迄今唯一一家中外合作电信运营企业。就是这家公司为深圳人带来了装电话的希望，而今年52岁的张帆（化名），当初就在公司负责“送单”的工作。
那时在安装电话之前，用户都会先收到一张电话安装单据，在单上签字确认之后再前往电话公司缴交安装费用，而张帆要做的就是把这些通知单挨个送到用户手中。张帆还记得，每次客户们看到他来送单，都高兴极了，热情地给他递烟、送茶，让他充满了成就感。
“来深圳打工的人太多了，大家都要打电话回家。”洪先生说，在那些独自一人在深打拼的岁月里，他对家人的牵挂，只能通过这根电话线倾诉。“那时候打电话按时间收钱，不敢说太久。”和父母通话时，洪先生总是掐着秒，在下一个一分钟来临前不得已地挂断电话，克制着自己的思乡之情。
随着深圳人口和电话机数量的快速增加，到2007年底，深圳的固定电话已达到500万部，基本上每家一部。洪先生家的固定电话也换上了8位数的号码，并跟随了他一家十多年。
客厅沙发旁的固定电话，逐渐让位于智能手机
等到大部分深圳人都能安装上固定电话的时候，深圳市场上又出现了新的“奢侈品”——手机的始祖“大哥大”。在1994年深圳首次移动电话号码拍卖会上，“大哥大”电话吉祥号码“9088888”竟然拍出了65.5万元的高价。
作为“80后”，杨俊乐可谓是看着老港片长大的一代人，“香港很多电视剧、电影里，都有梳着大背头，穿着西装，手里拿个‘大哥大’的富人角色，对大人们来说 ‘大哥大’就是身份的象征。”杨俊乐还记得，自己的父亲花了两万多才买来一部“大哥大”，厚重得像是一块黑色的砖头，还带着一根长长的天线。因为通话费用很贵，其实父亲一天到晚也不舍得打几个电话，但还是一出门就要拿在手上，引得一街人频频回头。
那样昂贵又不够轻便的“大哥大”，明显无法取代当时固定电话在家庭中的地位，但随着整体工业设计水平的提高和市场竞争的激烈，手机的便携性和功能优势越来越明显。2000年，深圳移动电话用户达到了200万户，平均每2人拥有1部手机，人均占有手机数量和网络容量均居全国首位。2003年，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移动电话用户数超过固定电话用户数的国家之一。2007年，全国固定电话用户减少233.7万户，自1968年以来首次出现年度负增长，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当年却是移动电话用户增长最多的一年。
“我们家的电话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响过了。”在“90后”程子梁家客厅沙发旁的一张茶几上，一部红色的电话有些格格不入。它长期无人问津，总是静静地躺在茶几上。程子梁说，这部电话已经在他家里“生活”了七八年。几年前，还有亲戚会从老家拨来电话，如今人人都有手机，这部电话的使命似乎走到了尽头。
固定电话也曾给程子梁带来不少欢乐和忧愁。在没有手机的学生时代，不知有多少个夜晚，程子梁等家人入睡后，偷偷走到客厅，拿起电话，和同学悄悄说上半天话。直到对面的同学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他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后来，父母惊讶家里电话费过高，才发现了程子梁的这个秘密。“有个月花了几百块钱的电话费，我妈把我打了一顿。”当时的一顿痛打，成了程子梁如今的童年回忆。当程子梁从学校毕业时，同学们在他的同学录上填写的联系方式大多是家里的固定电话。程子梁感慨，多年过去，想再次通过固定电话联系上当时的同学，也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
如今，程子梁拥有两部手机，随时与外界保持联系。随着移动通讯和网络的迅速发展，固定电话的功用越来越小了，使用微信、QQ、微博等方式与家人朋友联络已成大众选择。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8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8.02亿，手机网民规模达7.88亿，网民通过手机接入互联网的比例高达98.3%。
越来越多的家庭用户和程子梁家一样，固定电话的高光岁月已慢慢被掩盖于灰尘之下。
固定电话号码仍是一个企业的“门面”
也许在家庭中，固定电话的功能在减弱，但在企业中，固定电话号码却被看成了“门面”。
最近一个月，为了公司7部突然被停止使用的固定电话，王小姐都忙得上火了。王小姐所在的公司是一家提供电力方面节能减排方案的企业，大约7年前，一位铁通的工作人员上门推销固定电话包月套餐，因为价格划算，且提供了一些别的运营商没有的服务项目，公司领导便决定开通了7部固定电话号码。这些年来，每次遇到通信问题，只要王小姐一打客服电话，很快就有人上门维修。
可是，“怪”事就在发生在今年1月底——电话突然间打不出去也打不进来，王小姐如往常一样报修，但并没有人上门维修，王小姐连续拨打了几天客服电话，得到的回复都是“耐心等待”。直到春节假期过后，公司的几部固定电话仍是停摆的状态。而此时，公司的总经理李先生和其他员工的手机陆续接到了不少老客户的投诉，怀疑公司是否结束营业了，怎么固定电话就是打不通？李先生突然想起，公司此前拜访客户时发放了一批资料，上面都只印了公司的固定电话，“如果这段时间有新客户来电却打不通，那不就是损失了。”说到这里，李先生有些气恼，他称，固定电话号码就像是一个公司的“门面”，客户看到固定电话号码，第一印象就能确定“这不是皮包公司”。
除了企业特别看重固定电话，其实在深圳人的生活当中，也时不时会需要它，比如市民小琳，在办理信用卡的时候就遇上了难题。
“申请信用卡必须要填单位的固定电话，最后我只能填了我同事的电话。”眼馋市面上琳琅满目的信用卡活动，小琳前不久刚向银行提交了办理信用卡的申请，想不到办理信用卡和固定电话居然扯上了关系。“填到公司信息时，我发现有一栏‘单位电话’为必填项，但是我没有固定电话。”小琳告诉记者，由于刚加入公司不久，公司暂未匀出电话给小琳，小琳租住的房子也没有接上固定电话。
无奈之下，小琳只好拨打了银行客服电话，询问没有固定电话是否能办理信用卡。而客服的回复是，银行受理信用卡申请后，审核部门会通过包括电话核实的多种方式对个人的信息进行审核，以确定申请人的偿还能力。如果不填写固定电话，会降低信用卡的审核通过率。客服建议小琳，可在申请上填写同事或公司人事的电话，并提前和同事沟通。写了同事座机号码的小琳，这才成功申请到了信用卡。
街头废弃电话亭将变身“多功能亭”
与此同时，随着移动通讯设备的兴起，深圳街头曾经随处可见的公用电话亭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深圳大学文科楼有一面“网红”墙，墙壁上挂着五部老式的电话，两部仅限于IC卡、两部200卡，一部普通固定电话，都已经废弃，但是不少深大学子毕业前都喜欢在这里拍照留念。毕业6年的小秦在深圳工作，时不时就回学校走走。她回忆，当时学校的商店里还能买得到IC卡，这几部电话偶尔还会有人使用，现在这种电话卡早就找不到了。她印象中，小时候街头还有很多这种插卡拨打的公用电话，她也曾花了20元买过一张IC卡，用来打长途电话给外地的朋友。
据此前媒体报道，深圳市目前共有2000多个公用电话亭，主要设置在福田、宝安、罗湖、盐田等区域。近日，记者在走访中发现，现存留的公用电话亭有不少已处于废弃状态，无法使用，许多受访市民表示有手机已足够，不需要再使用公用电话。有趣的是，不少公用电话亭也跟深大的“网红”墙一样，成了年轻人拍照“打卡”的点。
记者从中国电信深圳分公司了解到，公用电话亭是运营商承担普遍服务的便民公用设施，高峰期时在深圳运营的公用电话亭数量超过1万个。随着移动通讯迅猛发展，公用电话亭的利用率逐年下降。
自2014年起，深圳电信开始有计划地对公用电话亭进行拆除。中国电信深圳分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本着对利用率低、无保留价值的公用电话亭进行拆除，对确需保留的进行改造整治等原则，深圳电信计划完成部分公用电话亭的改造，为广大市民提供便利的通信、信息服务。值得期待的是，改造后的电话亭可装备WIFI热点，在商业区域向市民提供免费的无线互联网接入服务。此外，公用电话亭还具备紧急求救功能，市民在紧急情况下可通过公用电话亭免费拨打110、120、119等应急电话，寻求紧急救助。同时，改造后的公用电话亭还将向市民提供手机免费充电、路牌指引等便民服务。
承担通讯职能的公用电话亭、“大哥大”已逐步走入历史，远离人们的生活，固定电话在现代生活中演绎了冷与热的新双面角色。如今，越来越多的5G应用预示着一场新的互联网革命即将到来。2019年春晚首次实现4K超高清视频5G传输，将深圳作为“科技之城、未来之城”的城市魅力、“硬核”科技全幅展示在全国人民面前。2月25日，2019世界移动通信大会在西班牙巴塞罗那开幕，作为5G商用元年的首次全球业界大会，各国巨头争相亮出5G最新成果。深圳企业华为、中兴发布了可立刻投入商用的5G端到端全系列产品，展示商用系统5G网络业务，展现出全球前列的综合实力。
5G智联网将会取代移动互联网，成为时代的新宠儿。对于市民来说，5G的普及将给人们的生活提供更大的便利。时代在突飞猛进地发展，当5G、6G时代到来的时候，固定电话是否还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呢？
记者｜林菲 姚慧苹/文 刘宁宁/图
来源｜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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